問：區生剛才提及，當時銀號的業務與現時銀行差不多，有存款、貸款、找換等，（區：還有匯款）對，還有匯款，那當時銀號會像現在般，這麼多部門嗎？

區：當然少很多，通常銀號一般就十個八個人，即不是現在般大規模。

問：但會否都細分不同部門的？

區：那當然有，有teller做櫃面的，有記帳，有出納，有交收，通常都是這幾個部門。

問：區生剛才也提到，會跟銀號的同事外出見客的，那是屬於哪個部門的？

區：這個是屬於交收部的。這個通常是有些大客戶要匯錢，例如要匯錢，那我和同事就拿著收條，那可以在公司幫他收錢回來。（問：明白）那有些來說，例如換外幣，也有可能會到他的公司幫他換的。

問：那有沒有說要超過數額多大就要出去見客的？

區：這個不是，這個是顧客和我們銀行的關係和安排。

問：明白。當時銀號主要的客源是甚麼人？

區：有全澳門的居民，有做生意的，有一般的居民。當時澳門的生意，主要來說有漁業、金飾業、神香業、火柴、醬油、米酒（問：嗯，釀酒業）雜貨，即不同日常需要的產品的商店，私人客戶的話例如家庭主婦。

問：明白，那手工業中的老闆，他們是貸款設廠，或是……

區：這個又是一個一個時期的。我想（上世紀）四五六十年代的時候來說，都一般是我剛才所形容給你聽的業務的運作所需要的資金，六十年代尾七十年代之後，開始有工業，當時來說，有紡織、有製衣，變得多一些開廠的廠家，來做存款、貸款的生意。

問：明白。所以早年來說，是資金運作方面與銀行比較緊密。

區：對對，後來那些就是貿易了。

問：你認為澳門銀行全盛穩定的是哪個時代？

區：據我所知，最全盛的年代應該是三十年代、四十年代，這二十年最繁榮。解放後這個業務就開始式微了。

問：是甚麼原因導致……

區：是因為三十年代四十年代，是抗戰和國共內戰，那時中國大陸很多商業活動，抗戰那時又有很多（人）走難（避難），又有很多資金流動，當時來說，很多大城市，例如上海有很多生意的，又廣州（也是），國共戰爭時，實際中國大陸也有很多業務正在進行，很多人利用港澳這個出口（地）作為業務往來。但解放即是1949年2950年之後，因為中央政府將中國經濟緊密地控制，尤其有三反五反，又有大躍進的時候，實際上國內和外面的經濟交往差不多停頓了。那時候很多銀號倒閉，叫結業。

問：明白，那所以就是跟政治環境有關係。

區：對，所以從業務的各個範圍，和（銀號的）興旺和衰退，政治經濟環境密切掛鈎。

問：你是否記得在三四十年代的全盛時期，澳門大約有多少間銀號？

區：這個問題超過……（我所知道的情況，因為）我1941年出生，這個即是……但是在你的紀錄中，你說有300間，這個我是不能證實的，因為我還未出生。但據我的認知，超過100間，一定有，即是40年代以後，一定有，但是否去到300間，我就不知道了。之後一路淘汰，到現在由本地經營的由銀號變銀行就只有我們這一間。

問：在你的記憶中，當時著名的銀號，除了恒生銀號，還有甚麼？

區：在我記憶中，當時（規模）大的銀號，例如有永隆、永亨、大豐，好像我剛剛說的大有，還有其他……有利銀號……有利這樣，都有十間八間，都是挺有名的，但有些銀號，好像永隆，（後來）搬回香港，有些則倒閉了，（問：明白）這大豐當然還留下來，但後來亦被中國銀行收購了。

問：當時銀號選址哪裏最為常見？

區：銀行選址根本就是……由舊碼頭那裏，即舊時皇宮賭船那裏，一直去到西洋銀行，由海邊，一路經新馬路，以及營地街市，一路到西洋銀行。

問：主要原因是交通較便利？

區：因為那時候（澳門的）商業中心就在那裏。因為以前與香港、大陸的水運的船，都是泊在……（問：碼頭那邊？）賭船那碼頭那邊的。

問：明白。那銀業當中，會否有一些特別的行業用語或者術語，是外行人聽不明白的？

區：這方面我不太清楚，因為我參與的不多。（問：嗯，明白）這方面你找尹生，尹君樂先生，我相信他可以補充這方面的空缺給你。

問：好，多謝區生！剛才你提到高中畢業後到了香港的銀號實習，在你的眼中，香港的銀號與澳門的銀號有甚麼不同？

區：無甚麼不同，都是做同一樣的業務，不過香港來說範圍就廣闊一點。因為在澳門，當時來說主要是對外交易的對口都是中國，例如廣州、上海、南京，即是當時中國的主要政治經濟城市，而香港有東南亞，即是除了中國以外有東南亞，澳門來說就沒甚麼東南亞的業務。

問：明白。剛才提到，在戰後澳門的銀號有一段時間陸陸續續倒閉或者退居原來的城市，但亦曾經有人記載過，抗戰後有一段時間澳門成為黃金貿易一個很重要的市場……

區：對，當時來說我們也有參與的。因為當時來說，在抗戰勝利後，英國人再接收回香港，那黃金便不能夠自由進出口香港，在澳門對黃金進出口就沒有限制，所以當時澳門的銀號，與香港的銀號夾在一起（合作），我們在南非、墨西哥，這些歐洲地方進口黃金，進口金條，把它們熔了變成五両條，之後香港銀業公會就從澳門走私到香港，所以你說得對，在50年代至70年代……至50年60年代，香港澳門這個黃金黑市活動是很活躍的。

問：明白。或者我們現在說一說銀行，由銀號走到銀行的情況。基於政治背景的原因，葡國的大西洋銀行就在澳門設立了分行……

區：因為當時的主要目的是要印鈔，亦都為了方便澳門以及與葡屬那些非洲的領土的交易……的殖民地的交易。

問：明白，那當時銀行，以及在澳門比較多的銀號，之間會否存在競爭？或大家之間的關係是怎樣？

區：這（大）西洋銀行與澳門銀號之間的競爭是很少的，因為當時（大）西洋銀行主要是發鈔，以及服務澳葡政府，即差不多是澳門政府的庫房，以及做一些外匯的生意，以及做少少的存款放款（貸款），不過就不活躍的。

問：明白，那所以銀號與大西洋銀行之間也不會有生意上的往來？

區：有往來，但不多。就好像我們也和大西洋銀行有往來的，但不多。

問：主要是甚麼範疇？

區：主要的都是外幣找換，外幣的交易。

問：當時大西洋銀行是澳門唯一一間銀行，普遍澳門市民會否對這一間唯一的銀行有特別的感覺？

區：當時除了一些做進出口的商戶之外，很少人會用到大西洋銀行的服務，因為當時大西洋銀行也是一間很官僚作風的銀行，一般的市民也不會走入去的。

問：明白，直至1970年，澳葡政府頒布了《銀行法》，當時銀業界的反應是怎樣？

區：你知道，澳門的商人是很冷淡的，當然也是大勢所趨，香港有《銀行法》，澳門當然也要有。就是這樣。

問：所以訂立《銀行法》的原因是？

區：因為要與香港同步，澳門有很多法例都因為要與香港同步而引起的。

問：明白，《銀行法》之後，從銀號升格為銀行的，有多少間？

區：我記得不是太多間，據我所知，都是七八間而已。（問：嗯，七八間）不多，但這個我沒有實際記憶。

問：明白，那突然之間從銀號變為銀行，澳門市民會否都突然有些反應？

區：沒甚麼反應，生活就如常，因為只是名字不同了，而且我們也要與時俱進。好像我跟你解釋過，那個機械式的操作，是70年代開始。

問：嗯，就是從銀行開始。（區：嗯）那其實當時恒生銀號也是在大潮流之中，有足夠的儲備，升格為銀行，那當時它的情況，或背後的籌備是怎樣的？

區：我記得應該是有2年的過渡期，72年開始，好像是兩三年，72年到75年那樣，有過渡期，你籌足資金的就可以註冊，不足夠的話就不可以。

問：嗯，那當時對於恒生銀號來說是比較艱難，或是比較輕鬆就可以過渡了？

區：是比較輕鬆，因為70年代的時候，我們差不多已有40年經驗，我們是(19)35年開始。

問：明白，那後來恒生銀號就與區生旗下的滙業集團合併了，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？

區：這個，我到香港做生意是我爸爸的委派，在香港的部分是從1962年開始，1962年1月2日開始，至到1990年我們香港這部分已經是很有規模、很有名氣的金融公司，所以當時……又因為香港恒生銀行的關係，要令我們在香港拓大香港業務有困難……這澳門……即是擴大業務有困難，所以在這情況下，我們決定將港澳合併，以及改名為滙業銀行，以及滙業財經集團。

問：明白，你覺得滙業銀行在澳門銀行業界中，有甚麼特別的地方或者自己的優勢？

區：我們是第一間澳門本地銀行經營外匯生意，出口押匯我們第一間，我們又是第一間澳門銀行經營證券投資業務，我們亦是當時澳門最大的金商和外幣買賣者和外幣經營者。

問：所以你覺得優勢體現在？

區：這個就是體現在專業常識，因為我們在港澳，我有香港這個division（部分）support（支持），明白嗎，其他沒有。

問：明白。其實在滙業銀行從創辦到現在，最艱難的時期是怎樣？狀況是如何？

區：最艱難的時期就由2005年至到今日，就因為美國六方會談，引起被sanction（制裁）……中文是……一個禁制令，這個……中文叫做……（問：不要緊，我們回去再查）嗯，這13年最艱難。

問：可否介紹一下整件事情是怎樣發生的？

區：這件事在2004年時候來說，美國政府曾經指控澳門特區政府是一個販賣婦女的中心，以及一個販毒的中心，以及美國政府要求當時的特區政府訂立反洗黑錢、反貪腐……反洗黑錢，反洗黑錢以及反恐的條例，但當時特區政府沒有理會，所以在2005年，亦因為六方會談的原因，當時來說中國政府、美國政府、香港政府以及澳門政府，大家透過政治協商，將我們放了在給美國愛國者法311（即《美國愛國者法案》第311條）的打擊對象。而當時經過數字嚴密的調查，我們完全沒有洗黑錢的任何犯罪的證據存在，但無可奈何直至今日［2018年］都仍然未正式解決。

問：明白，那經歷了這件事後，滙業銀行方面做了甚麼措施或方法來渡過這時期？

區：我們大約在2012年左右，我們在美國華盛頓控告美國財政部，指控它的制裁不合法，即並不是依據法律來做。這個後來美國政府不願意與我們打官司，所以就與我們做了一個妥協，分別兩次派了美國認可的核數師，來調查我們的帳目，以及調查我們業務的程序，但是（審查結果）我們都完全通過的。所以我希望在今年［2018年］內這個制裁可以解除。這個最值得提出的是整個過程中，除了中央政府對我們有一些幫助外，完全沒有外人對我們有任何幫助，相反，我覺得我們受到了很多不應該受到的壓迫。

問：明白，亦希望事情可以快點結束。其實滙業銀行，即使在如此艱難的時期，亦沒有放棄過要回饋社會，做了很多不同的社會事務，為何依然會……

區：我相信我們銀行的up and down（業務的升與跌）以及挫折，應該對我們的方針是不應該改變。我們的銀行，是一間服務中小企，以及回饋社會的銀行，所以無論多艱難也好，我們也會繼續做。其實相反來說，在最近的13年，我們比以前做得更多。

問：明白，其實在區生看來，作為一個銀行從業員，或者對銀行來說，基本的責任和義務是甚麼？

區：第一來說當然操守要好，因為在銀行裏會接觸到社會的錢，這個不是他本人的錢，是社會的錢，所以操守一定要好。而且今日的從業員，與40年代50年代的從業員又不同的，現在的銀行從業員要有很多金融的知識，亦要熟讀政府，本地政府或外地政府所發出的規例。

問：明白，以銀行來說，區生對於中小企，與銀行的關係是特別緊密的……

區：因為從開始到現在，我們都是以服務中小企為對象，我們是沒有忘記我們的初衷。

問：或者區生可否介紹滙業銀行的理念和初心是甚麼？

區：我們的理念是要服務中小企業，我們會和這些企業一同成長，所以我們不是一間“落雨收遮”的銀行。

問：滙業銀行有沒有一些口號或者……

區：滙業銀行近年的口號是“以基督精神服務社群”，因為我是基督徒。

問：那在基督信仰上，在這些年來你渡過難關，有甚麼影響？

區：有好大影響。實際在這13年來，上帝在我身上造了很多奇蹟，又因為在祂的引導底下，我才能很平靜的渡過一切的難關、一切的考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