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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行友彼此團結

魯班尺.木匠情李勝

李勝,1926年在澳門出生,三個哥哥做裝修工(俗稱“做三行”)。幼時在華僑平民小學讀過四年書,稍大一點就鎅樹焗炭,1945年和平後,他剛十幾歲,就過香港學做木工。幾年後返回澳門,一直做木工維持生計,直至退休。

圖1 李勝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
每家每戶至少一半人做乞丐

我叫李勝,1926年在澳門出生。我有四兄弟,我排第四,上面三個都是哥哥,他們都是做三行的(三行,指剫木1、油漆、泥水),以前沒什麼工作,又沒有書讀,能夠在三行做已經是很僥倖了。以前可以做三行就稱為“爛棉衲”,意思是不怕着涼了。很難得有份工做啊。我爸爸是補鞋的。我哥哥他們是因為好友介紹入行,就很歡喜地去做,談不上自己喜不喜歡,只要有工做,有飯吃,已經是一件很開心的事了。

我們家住在石牆街小山石級七號,那時周圍都是窮人,環境相當窮困,幾乎每家每戶至少有一半人做乞丐,其他的都在碼頭做“咕哩2”,現在叫搬運。我哥哥就在白鴿票鋪做“後生”3,幫人做投注,這已經比其他工作好,比較不辛苦和至少有固定職業,你做苦力未必日日有工作的。我七八歲的時候,環境非常困難,我要做乞丐,當見到有店舖的人開飯,差不多吃完時,就拿著缽子到店舖門口等他們吃飽飯給你一點點。我在白天還撿煙蒂,那時環境困難,人們在康公廟收集煙蒂再製成煙仔,所以就有人買煙蒂,我就會去撿煙蒂。

長大後我可以打工了,生活環境變好,我也可以去學師,雖然說學師不足三年要補伙食,但至少有份工作,就算是多麼的淒涼,仍然會去捱。學師不足三年,就要去“補米飯”,因為那三年是師傅給你飯吃,不算是你替他打工的。那時又要“隔水”,澳門沒有自來水供應,要到井那裡拿水,因為井流出的水很少,所以要用垃圾鏟一點一點去盛水,多麼辛苦啊。

之前因為香港淪陷,澳門的生活很困難,老闆不是說想炒你魷魚,就連老闆他自己都沒飯吃。那時慶幸有朋友介紹我去松山鎅樹。以前,政府的汽車沒有電油4燒,就唯有鎅樹焗炭,那時汽車是燒炭的。

大約是和平5後第二年,鄒梓(木工頭)之時興(鋪頭名)請我過香港,那時我還未懂木工,只是間中有做過。過去香港學剫木,我很歡喜,因為有事做了。

難民生活淒慘 親睹屍橫遍野

與日本戰爭時,澳門沒有打仗,但就如“萬國間諜”的情形,日日都有人被那些特務、偽軍的槍械擊斃,那時的人都亦兵亦賊,國民黨時期,都有兩派人,一派是蔣介石,正規軍;另一派是汪精衛的偽國軍,那時的澳門很複雜的。

那時家家都沒有飽飯吃。我們去工作,由西洋政府6配給雞糠煲粥,我做焗炭,算是西洋政府的工人,但亦要從工資扣取伙食費。如果你不替西洋政府打工,就連雞糠粥也沒有得吃。

當時的難民很淒慘,凡拉入難民所的人,十個人有九個人都會死的,多數入去的人都出不來。我們鎅樹焗炭時,有些樹很大很重的,他們就強迫那些難民們運送回台山的難民營,那個總管“一號仔”,常手持又長又粗的番石榴木,不是不聽話,而是稍微不合他心意,就一下打下來,又不給飯吃,又要受打,所以凡入難民營的人都死的多。

在澳門,有同善堂或是其他機構施粥,但是我沒有去領過。自己有能力,就沒必要睡到街上等別人到半夜三更來施捨。那時會有些人派一些糧食、衣服給那些在街上沒得吃沒得穿的人。他們派的毛衣,是用一些麻包摻上一些線,再染上藍色,看似是毛衣,實際上是用麻包做的衣服。通常是很慘、不知能否活到明天的人,才會穿這種衣服。

日本人打到香港之後,有好多人湧入澳門。當時日日都聽到有人被槍打死,滿街滿巷都是餓死的人,我都親眼見過餓死的人。最慘的是現時在長樓往下走至果欄街,以前俗稱為“揦苴巷”,每天都有人在那裡死,屍體經常會少了兩邊臉頰的肉,或大腿的肉,原因是很飢餓的人割下肉來吃,那時真是人食人的世界。當時我年紀小,見到這些屍體,心裡害怕就立即掉頭走,我不是聽回來的,是我親眼所見,的確是有這件事的。

我最小的弟弟是餓死的,當時沒有食物,有什麼辦法呢。本來我有五兄弟,我弟弟餓死的時候,我還在很刻薄的地方學師,那年我十二三歲,弟弟八九歲。年紀小沒有人請他做,多數會餓死的。幾乎每天睡醒,都可見每條街都有餓死的屍骸。有人用手推的長板車,將屍骸撿起,運送到曾經是青洲巴士總站附近的地方,那裡有間亭,再將屍骸運上船,運送到氹仔挖一大坑安葬。那時氹仔很偏僻,只有幾間炮竹鋪,例如益隆、廣興泰這些炮竹鋪,還有些人種鹹水草。

說出來很殘忍,有些還未死還有一口氣的,都當他是死人,將他搬上車。當時我們都已經餓到感覺麻木了,還談什麼感受?自己有飯吃,當見到這些情境,每個人都覺可憐,但是感覺都麻木了。

1942年2月《華僑報》陸續報道澳門難民的淒慘狀況

圖2 1942年2月《華僑報》陸續報道澳門難民的淒慘狀況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
曾經讀過書

我爸爸是由新會來澳門,我媽媽都是新會人。我們幾兄弟都是在澳門出生的。我曾經讀過書。以前有間華僑小學和鏡湖小學,兩間都是由澳門的善長仁翁捐款成立的,後來合併為鏡湖平民小學。那時有很多間平民學校,共七間。

鏡湖小學校章

圖3 鏡湖小學校章,澳門鏡湖醫院慈善會提供。

澳門平民小學校章

圖4 澳門平民小學校章,澳門鏡湖醫院慈善會提供。

只要讀到四年書,識幾個字,就算可以了,因為當時有很多人都是文盲。最大間的華僑小學位於蓮溪廟,那裡左邊的店舖曾經是木箱鋪。石敢當的更樓有一間分校,沙梨頭坊眾學校對面土地廟更樓的上層又有一間分校,雀仔園附近又有一間分校,總共有很多間,全部都是澳門華僑平民小學,簡稱“平民小學”。後來與鏡湖小學合併,統稱鏡平小學,直至現在仍是這樣名稱。我讀了四年書,學到的字不多,幾乎連寫一封信也不太懂,只懂少許字詞。學校都是免學費,而且免費派書本,鏡湖小學連紙筆墨都免費派發。

鏡湖小學學生們在上課(1943年)

圖5 攝於鏡湖小學課堂,1943年。澳門鏡湖醫院慈善會提供。

香港學師

我去了香港學師,令我學會做木工。那時需要人工作,我不用煮飯,不用擔水,不用替師傅洗衣服,而在澳門,都要做齊這三樣工夫,根本是完全沒時間學師的。而在香港就不用做這些工夫,只需要你做木工。

那時做裝修,做香港培正學校的書枱,那間學校很大,招收很多學生,所以需要大量的書枱。我學師時就學會刨木、鑿洞、做書枱和櫈。

在香港應該學師有兩年,之後回來澳門,開始跟澳門的師傅工作。我回來澳門後就不需要再學師,但如果是九塊錢一日,我這種不是十分純熟的工人,就六塊多、七塊錢一日。那時我已經20多歲了。

返澳謀生

在澳門時我還沒有資格到公司工作,要技術高、人面廣的人才能在公司工作,我這些就只可以當某間公司外判工作,我才有工作做。我最主要是做門框、架面、裝潢等,釘石屎板,做門框,主要做“大料”,間中做“幼料”。我們行業一般將傢俬稱為“幼料”,建築內的木工稱爲“粗料”,包括門框、樓梯、門等均屬於,例如金字瓦面、杉、行行(行陣)、倒石屎,釘樓板等,這些都是木工的工作。

我的經驗不足,別人叫你刨木就刨木,鑿洞就鑿洞,出榫就出榫,我專門負責一些不是十分扼要的工序。但是也足夠維持日常生活,那時工資有六塊多錢,足以養活自己和母親,平時知慳識儉,對比以前生活,尚算豐裕。

我30多歲結婚,我太太是內地人,由朋友介紹,我就申請她從內地來澳門,當時要結婚,要齊證明文件,才可以申請她來,要在內地派出所作出結婚承諾,她才可憑單程證來澳門,不需要在澳門作結婚的承諾。當時我太太20多歲,我比她年長十年,大約是1960年之前了。我有三女一子,全部都結婚了。

圖6 接受訪談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
三個行友擔保入工會

以前是不容易入木藝工會的,要有三個行友擔保,證明你是木工,曾到哪裡學師,這樣才能加入工會。那時是馮和介紹我入會的,其他兩個行友我忘記是誰了,但最主要是要一個行友是相熟,再靠該行友拜託他的朋友幫忙簽字,我才可以加入工會。即使我在香港學師亦不影響我入會,只需有人證明我真的有學滿師,而不是學師未滿。若學師未滿是不能出來工作的,師傅會說:“他是跟我學師,仍未可出來工作,仍需替我打工。”換句刻薄話說,學徒就像是簽下“賣身契”給師傅,學師未滿是需要補伙食的,正是這個原因,才需要有人證明你學滿師了,不拖不欠了。

我們工會是兩層的樓,但樓底很矮,上邊是瓦面,我們多在那裡打乒乓球和玩音樂,不像現在這麽高,又與隔壁相連,以前不是這樣的。

早期的工會領導

初初我入會的時候是陳恩當主席,陳恩是國民黨,當時西洋政府不承認澳門工人的工會,即使是公眾的工會亦不太接受,所以全澳的工會都有牌匾,標明是分屬國民黨的第幾支部。我忘記工會是屬於第幾支部。

每年工會都有選舉,上任一定年數就選舉一次。第二任主席是何財,再下一任就是梁培。

當毛澤東在北京宣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,澳門的人急忙扔掉有關國民黨的物件,破掉牌匾,因怕招惹到麻煩。那時人們喜愛吃狗肉,他們就破掉那些牌匾,當柴燒,用來烹調狗肉。破牌匾我都是聽說,非我親眼所見。

工友福利

那時工會有很多活動,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“一二.三事件”那段時間,是最燦爛的時期。在舊康樂館,工友們煲好滾油,我們工會亦煲好滾水,以防有人來搗亂時,可在樓上倒下去。大部分是一些反動派、黑社會類的人來搗亂。最後都沒有人來搗亂,已準備的滾水也用不著。我們會在工會候營輪更守夜,我都有當值守夜,看守牌樓,防止有人搗亂,若然有人放火就麻煩,但都沒有發生過這些搗亂事件。

工會的福利當然是有,以前我們有山地,大家彼此團結,舊時若有工友仙遊,我們都會去坐夜,現在就沒有了。那時在牛古坳,本來是工會買下該地,用來安葬工會的工友。牛古坳位於(珠海)前山車站對面往上走。很多木工工友們去世後都安葬在那裡。我們工會每年清明節都會前去拜祭,每個去拜祭的人都有燒肉食,拜祭完,會給你一張券,就到爐石堂金菊園,那裡有間屋是屬於上架行,我們到那裡就可拿到四兩燒肉。

上架木藝工會墳場圖則

圖7 上架木藝工會墳場圖則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
後來祖國需用地建設,那一大片的山墳都被徵收為國家所有,我們就再沒有去拜祭了。我去拜祭的時候,那裡最少安葬了四五十名工友。大概在解放後過了一段很長時間才不給安葬在那裡,大約是“一二.三事件”後,接近60年代末,國家才徵收該地段。有些無親無故的人,工會會協助他辦後事,如果有聯絡人在,都會交回其聯絡人辦後事,當政府要徵收地段,就會出示公告通知,現徵用該地段,有關山墳的親屬前來認領,這就不是由工會去處理這些事。

以前很簡單的,工友死後,只要澳門山頂醫院的醫生簽署,就可以到內地安葬,那時沒有人管你葬在哪裡的。大多數澳門人都安葬在關閘、立架山(即現在珠海合羅山對面),那裡全是墳場。遺體過拱北關時,只需要“西洋鬼”簽署就可以了。

以前澳門人去世後,同現在一樣有殯儀館的。那時人們多數在家中去世,就要報到澳門衛生局山頂醫院,哪裡有人死,到第二天山頂醫院就會委派一名醫生來看看,簽字,之後就可以出殯了。那時有儀仗館,專門負責嫁娶、奔喪,抬儀仗什麼的,死父母的,有掛幡帳什麼的,現在就沒有了。

遺體大多數會在家中置放一天,夏天就到雪房買來一些雪放在屍體的床下方,用盆子裝雪。那時尚未立棺木,只置放在床上,待親友前來憑弔,同樣會通宵守夜,第二天早上就出殯,出殯儀式會在三角花園對面那裡進行辭靈儀式,即告別儀式,儀式完結才抬棺木的。

舊時鏡湖殯儀館位於包公廟斜路的側邊,此殯儀館只為在鏡湖醫院去世的人使用,在家中去世的人是不可以使用的。在那裡會進行中國儀式,有些“喃嚤佬”唸經什麼的,儀式很繁複的,就在同安街。後期殯儀館才集中在逸園賽狗場對面。

以前一出關閘就全都是墳場,這邊是“西洋鬼”,這邊是中國,除上架行的工友,其他人大多數安葬在那裡,基本上都是澳門人。當行出關閘門口,一條大直路的兩邊都是墳場,向青洲較遠的地方就有一些菜地,近海邊的地方都是墳場。當時如果有人叫你“去關閘”,意思就是叫你“去死”!

魯班誕.搭棚唱戲

魯班正誕是陰曆六月十三日,我們稱陰曆為行曆,新曆又稱為陽曆。十二月二十日的師傅誕就沒有魯班誕的正誕熱鬧。

最多人最熱鬧的就是魯班誕的正誕,每年都會在工會對面的炭鋪裡,搭建一個戲棚請女伶,即是邀請一班人來唱戲。那裡是空地,只是地方小。我們有一些舊照片,依稀能看見搭建戲棚的深度約為八尺、十尺。現在不會這樣搭建了,因為現在那塊地都不容許這樣使用。

以前在福隆新街有很多歌姬,於是就寫花紙邀請她們來唱戲。而且我們工會有一個音樂組,都會從中邀請一兩個人來唱戲,但“剫木佬”木工始終是“剫木佬”,都沒有人可以唱到子喉,唱大喉就可以,就是沒有人能夠唱子喉,唯有請人來唱。那時候很便宜的,三塊錢唱一首歌。當時那些高級的音樂手即弦樂手們,對於褔隆新街的歌姬瞭如指掌,只要在紙上寫下歌姬的名字給他們,她們就會來了。

搭建戲棚,主要由搭棚工人搭建,建一個舞台和一個上蓋,以前有一些葵,就可以遮著頂蓋,防止漏水。一般是吃飽飯才唱的。待頭圍的人吃完飯才唱戲,有時候都會邀請音樂手們吃飯,吃頭圍。吃尾圍的人們就邊吃飯邊聽戲,吃頭圍的人都會留下來玩音樂、唱唱戲,大家互相合作,共享節慶。

李勝參與上架行工會舉辦的師傅尾誕

圖8 在上架行工會舉行師傅尾誕(每年12月)時參與切燒豬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
“一二.三事件”後肯定沒有搭棚了,之前都還有,因為主要是交通問題,一開始唱女伶,這個爐石塘就不能行車,即使是行人也要側身行過,每個人經過都會停下腳步來欣賞,所以就因為交通問題,政府不再批准舉行此活動。不是我們不舉辦,是政府不批准,我想是這個緣故。

我也曾拿花紙到褔隆新街邀請歌姬來唱戲,我做幹事的時候都曾去過兩次了。我都80多歲,那歌姬還在的話真是不得了,大家都已經是老人家了。

魯班誕.煮食聚餐

兩個節誕都要自己人煮餸的。我們有兩個工友煮飯很厲害,我們有個很大的鑊,他們說要先洗淨米粒,再煮一大鍋沸水,最後用勺灑米,要像“仙女散花”般下米,這樣煮飯才好吃,米跟水一起下是不行的。

這樣一大鍋飯已經足夠很多人食了。那時我們八人一圍枱,共30多圍,分頭圍和尾圍兩次,每一次將近20圍,當頭圍吃完收拾好才到尾圍。頭圍吃多久主要視乎某一人而定,我們有一個工友駱生,他是做維修人力車的,他濫飲燒酒,每次食飯,所有人都走了,他都不願走,要繼續飲酒。一枱有八個菜,菜式主要是雞、燒肉、魚、炒八珍和芋頭扣肉等,每個工友都吃到津津有味,因為當時每個人的腸道瘦啊,每次吃這些菜式都很開胃。

吃完尾圍就開始派飯,有些相熟的街坊,會先派飯給他們才吃圍飯,因為他們趕時間、沒空,就會先派給他們。他們都不貪心,主要是一隻碗裝一些飯給小朋友吃,目的是希望小朋友吃過師傅飯會乖,少病痛。吃師傅飯的含意在於好意頭。

若果飯派完之後還有人排隊,我們會再煮飯,但若排隊的人是乞丐,我們就會說:“派完了!沒有了!”如果是家庭主婦排隊的話,我們就肯定會派給她們,因為她們的目的是希望自己的小朋友乖。

舊時工友在上架行會館聚餐

圖9 舊時工友在上架行會館聚餐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
在工會做幹事

我主要是收月費,一個月兩次,書記黃鐸帶我們到全澳門所有工廠收月費。有很多人都要你去到他那裡才肯給月費。行例是向建築商收取的,而月費則是向會員收取。當時收月費,每個人都很辛苦,最少行半日路程,多數下午時段收月費,輪到你去就去了。

行例

行例是向一些建築商或木行商號的老闆收取,主要是向承包工程的實體收取。一年收取一次,為六月十三日,我們有一個表,寫著怎樣計算例銀,例如做一個門框該交付多少例銀,做一張樓梯該交付多少例銀。

例銀交給工會作為經費,用於幫助工友獲得相關的福利、維持魯班廟的運作等。為了籌集經費,我們工程的費用內,利用每一製成品的單位以計算金額,大家已公認了這種計算方法,每一類別該交付多少金額,再每年點收、集合後以作為經費。

上架木藝工會收例銀的單子

圖10 上架木藝工會收例銀的單子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
行例現在已經沒有了,因為傳統的商號已逐漸減少,而且此規定亦無正式通過政府立例實行,只是透過彼此商號間的信任來共同設立,所以經過一定的時間之後,部份商號已結業,部分子承父業,到了年輕一輩,他們就覺得為什麼要有此規定,根本沒這個需要,從而令收取行例出現困難。

大約在80年代我們已取消行例規定,後來轉變成隨商號自願,例如魯班誕就會自願性添香油錢,此形式仍維持至今。當我們聯絡這些商號,就由他們說會認捐多少錢,再由我們去收取。現在涉及的商號並不多,大約只有十多伙。

舊時習俗

不知道是否與文化或我們中國傳統有關,以前木行業的人們多不願將工藝教人,不願將自己的工藝傳授予人,例如你想跟他學做金字,他不會告訴你,全靠自己觀察他怎樣做,自己思考其原理怎樣做。

大家都將工藝當成自己的秘密,猶如武林秘笈,不輕易傳人。以前的人多數是這樣子的。

我20多歲的時候多數做磚屋。上金字的時候,見過要掛紅的,有些人比較注重,偶然都會要你在正樑掛紅,在正樑上掛一很長的紅布垂下來,並加上一些利是,紅包內放一些錢,並非金錢的錢,而是中間有一個方形孔的銅錢。現在這個都不流行了,賣磚瓦的店鋪已經沒有賣瓦了,以前建屋很注重蓋瓦的。

掛紅時是否要拜師傅,是由該業主決定的。業主想有好意頭的話,就每個工友都有一封含金錢的紅包。

我做木工業的時期,有很多建築業開地盤時都拜神,但我跟的老闆是教友,他就不做這些,於是那些泥水工、雜工和木工就自行拜神,開工的時候就在地盤用燒肉拜神,希望工友們開工平安。

拜神最熱鬧的情況是盧道和與盧旭庭抬燒豬去拜神,即巨富大廈的盧旭庭,現在他們兩父子都走了。巨富是他興建的,很多樓宇都是盧旭庭興建的,他的見子盧道和也興建了很多樓宇。

退休生活

我退休已近20年,經常我都會到工會坐坐,與工友們聊天,消磨日子這樣。

本文選自《澳門上架木藝工會口述歷史》,部分圖片和注釋為澳門記憶編輯部新增,標題與段落並經調整。

注釋:
1. 即木工。
2. 即苦力。
3. 即公司內最低級的職位。
4. 即汽油。
5. 指1945年日本投降之後。
6. 指澳葡政府。


更新日期:2020/07/3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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