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華全,1933年在澳門望廈出生,在蓮峰廟小學讀了幾年書,14歲去香港學師,做建築行業。三年後回澳門,做些雜工,又因為當年香港建築業發展快,工作機會多,而多次往返港澳。70年代初在澳門回力做管工,50多歲時退休。
圖1 何華全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經歷飢餓
我叫何華全,1933年在澳門望廈村出生。我父母親是從福建農村來到澳門的,當時沒有什麼手藝,他們什麼工作都要去做,例如我都見過他們晚上去賣熱辣辣的麵包,以前晚上賣鹹麵包是很常見的。我有一個妹妹、一個細佬,我是老大。
當時我住在望廈村,那裡大多是水塘地、爛地。當時在鏡平附近,望廈還有一些兵房。舊時候還有好多祠堂被拆了,餘下一間祠堂在鏡平對面(在郵政局宿舍裡),叫何氏宗祠。我以前住的地方,現在已起了約五層的高樓。當時在觀音堂對面有一個很大的唐家花園,而我們租住的地方就在它旁邊。唐家花園大到不得了,有一個育嬰堂,教會也在裡面,我小時候時常到那兒玩。不久唐家破產了,唐家花園也賣了。
後來我們全家人搬去關閘外,關閘外面那時可以見到大部分都是山墳,那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方,我們在那裡開荒,東海邊那個位置大多是耕田,大都是以種菜為主。
日本仔來到的時候,我在關閘經常會見到日本仔,關閘一邊有西洋人守更,另一邊就是一些日本人,距離十幾二十尺。當時死的人很多,那些人抬着四塊木,同善堂的四塊板,四四方方的,把兩個屍體疊在一起,抬去葬,當時要把屍體運到關閘外面的山墳去葬,關閘一路到拱北,全是山墳。“風潮”1那時候,天天見到啊。
當時我們在菜地,都幾乎要餓死了,而我大伯就是最糟糕的一家,他一家六口全部都餓死了。我都有些不明白,怎麼會這樣?我大伯20歲的大兒子,就爬到菜園,在那裡喊,“阿嬸阿嬸,給點吃的給我吧”,喊了幾聲,就死在那裡了。他們全家人都沒了。
我都曾經歷過飢餓的時候,那時候只能吃一些谷糠,吃到我不行了,但幸好之後有一些番薯可以吃,所以頂住一陣,沒有餓死。
另外,我們那時候在澳門生活也很淒慘,沒有肥料,所以種的菜不夠吃。當時我父母擔屎擔尿做肥料,去澳門街收尿液,收集起來用肩挑到塔石去賣,賒一擔谷糠,又可以吃一段時間。當時“夜香”可當肥料賣給其他人,而且澳門還會把肥料用船運上去。
香港學師
直到1945年和平2後,那時我十一二歲,讀書了,去蓮峰廟讀書。讀完書之後,和平後兩年,1947年,我就去學師了。14歲,就去香港學師。我去香港,最慘了,沒有辦法,我要坐那種三枝煙囪的大船,睡底倉,能夠坐到樓層那就是很威風的了,大倉鋪那時候叫做“大倉飛”。
在香港都很慘的,學師的生活很艱苦,因為當時老闆住在香港廟街那裡,一間舊樓的板間房住四伙人,一間騎樓,一邊做小小工場,另一邊租給四伙人住,所以環境十分擠迫,而且沒有廁所,那些舊樓是沒有廁所,只有用“倒夜香”(倒馬桶)的方式。當時我還很小,所以每次必須要到外面街的公廁。
以前香港生活是很落後的,若果要買材料,例如買木板,但是沒有車運送,要自己拖,所以十幾歲的我就要自己去拖,由大角咀搬到廟街。當時我曾有在廣智戲院工作。廣智戲院是歷史最久的了,好像是香港第一間。因為戲院都沒有廁所,所以也要到街上去。後來戲院拆了。街道上大多是明渠,但之後就蓋了和改變了。
那時候因為很窮、沒有錢,香港的住屋又很落後,大多是板間房和玻璃屏風,對於當時來講,以玻璃屏風做房已經是很不錯了。當時吃也困難,我學師的時候,晚餐都有吃麵的時候,吃麵當飯餐。
在香港學師學了接近三年,頂不住了,就回來澳門了。回到澳門後沒有什麼工作機會,所以去做雜工,跟着“馬騮王”在仁慈堂做點修理的工作,人工好低,每日是二三元(約1950年),不過已經算不錯了。
兩地往返
回到澳門工作,找工作很困難,所以一聽到有工作做,都想跳起來了,好歡喜啊。你做一天停兩天,很不穩定。
後來做了一兩年之後,認識了一些朋友,我和一些學師的師兄弟又過香港工作,在牛頭角。那裡一大片山頭都沒有什麼人,在山腳下面才有一些人,當時在那裡建一些平民屋,是教會資助建的一層石屎屋。當時挺淒涼的,沒有夾板,只能用鐵皮舖。
在香港做了一年多時間,然後又回來澳門,一年後又過香港柴灣建平民屋,即石屋。但是那時香港十年之後就建了幾十層,發展得很快。
為什麼當時我要到香港工作?因為那時三行泥水工會的工頭何良突然富了起來,何良不用做什麼工作,他就經常到工會打麻雀(麻將)。因為澳門和香港教會的神父有很多工作要做,於是神父叫了何良幫手做教會的工作,所以他被叫到香港建很多平民屋,估計在香港牛頭角、柴灣等地方建了一千幾百間吧,那裡是沒有人的!何良是老闆,神父叫他過香港起樓,又做教會的事,後來,他就帶着他的老友許源,回到澳門美副將大廈那裡起了很多樓。後來就退休不做了。他在香港差不多起了幾千座樓,但全都是“鹹水樓”,因為當時香港,還沒有東江水,所以在地下抽水,抽的水有些鹹的。“鹹水樓”質量不好,只能住20年,之後就可能成為危樓。
我在香港仔也做過,那兒生活的人不多,那些建好的樓很久也沒有人搬進去。因為當時有人說在香港仔,日本人殺了很多人,有“萬人坑”,所以起了十幾座樓都沒有人住。記得是一九五幾年、一九六幾年開始,那些人陸陸續續搬進去住,慢慢就住滿了人。
港澳建築業
香港後來發展就很厲害了。從1960年至1970年,香港的建築較澳門先進幾十年,香港的高樓很多都用工字鐵去建,很厲害,由上面倒石屎下來建造。而澳門街當時還沒有用類似的方式去建。當時澳門很落後,但後來也有用夾板。當時我去澳門回力(球場)做管工,那時候開始有用夾板建築了,所以做工程就會較快。到了1970年後,機械化了,工作就沒有以前那麼辛苦,最基本釘石屎板的時候,大家不需要用鋸切割得那麼吃力。
現在機械化了,澳門分了十個建築行業。如果是香港,光是泥水就分了幾批,批盪有批盪,砌磚有砌磚,分工很細。講到澳門分了十個建築行業,其實是建造業,包括有造船、木箱、鎅木、石藝(砌石、打石)、鎚鐵(打鐵)、剫木、電工、泥水、油漆、搭棚。其中搭棚是非常重要的,由工程開始到最後都需要搭棚。
我們上架木藝工會主要是木工、裝木、釘石屎板、傢俬、裝修。
上下架之分
我聽到的故事,說是在以前,裝船的時候由船工做,船上面有一些“駄房”(舵房)和“間架”是由剫木做的,所以叫做上架,而船的下面由船工做的,就叫下架。船身的每一部分都會由造船業自己去做,就沒有分上架、下架是哪個行業做。
舊時香港證件
我的第一個香港證件,是1952年的,香港第一次派發證件,我當時19歲,都算是好年輕靚仔的。當時是叫人去拿身份證的,香港政府要求大家去,是在維園搭鋅鐵屋去攞身份證,哪裡有什麼高樓啊。
那張身份證很舊了,兩張紙的,很久都不能用了,前後都換了很多次,現在就像澳門的一樣,是一張卡了。因為以前拿香港身份證十分嚴格,每年都要過去更換,沒有每年過去換證,證件就作廢了。
我現在還是香港人。因為後來很嚴格,年年要過去換證,而搵食艱難,有時我就沒有去換,所以我的證都作廢了。到了1979年,內地開放以後,香港又進去了很多人,澳門也進去十幾萬人,那年我就寫信去問我認得的“三馬”,說我想過去拿身份證,他說好啊,我在香港有間鋪,我同你聯絡啦。他就是在香港賣建築材料的,認識的人較多。我就過去再續回,最後拿回香港身份證。大約就是在1979年或者1980年,那時候拿身份證較容易。
相對穩定的生活
我的生活穩定是在1969年、1970年開始,當然有時也不好。我在回力做管工,當時我的工資每月有1,000澳門元,那時已經算很好了。
我1961年結婚,住在望廈。後來有了三個女兒,她們現在全都在香港工作。她們都讀書了,香港很注重英文,幾個女兒都讀到碩士。澳門雖然人工高,但香港工資其實都不錯,看你找的是什麼類型的工作。她們的工作都不錯,所以叫她們回澳門她們都不回。
我50幾歲就退休了。上了50歲以後,感覺自己身體開始退化,後來參與起高樓,真是覺得很辛苦,走上去都有得一排走。做事,年輕後生就沒有問題,一上了年紀,就不行了。我最開心的是工會為年老的人爭取了社保。當時我已經沒有做工作了,社保(開始在)1972年,我做社保,要供滿五年才可以有社保拿。嘩,我開心到不得了,在我72歲了我都還能夠拿到,很多人72歲了,都不敢想明天還有沒有命啊,但我卻很開心可以“吃”到社保啊。
工會能夠團結一班人
初時參加工會,我有一種感覺,覺得工會就是一個行業能夠團結一班人在一起,好像一個木工大家庭那樣,而且在工會裡面也可以認識好多朋友,找不到工作的時候,大家都可以互相介紹一些工作,這是十分重要的。
我參加了工會後,在一九五幾年的時候,生活艱難,有些人找不到工作。當時國內號召回國建設,同時工會有很多工作要做,所以我沒有回國內去。我覺得參加工會很重要的,有個團體,能夠團結一班人,不然很難認識這麼多人。有誰沒有工作做,就會來到工會,你介紹給我,我介紹給你,大家互相幫助,是很重要的。當時來工會找工作的人很多,我都試過跟很多工友合作,我們和余國榮等算是很久的成員,當時有什麼工作,就會去做,如釘石地板等。那時出去沒有什麼工作做,大家就坐在工會等候。
工會一定需要搞活動,不過有時候搞不到都沒有辦法。後生就喜歡搞音樂啊,工會都試過舉辦唱粵曲等活動。年輕人喜歡踢足球、打乒乓球。我認為年輕人工作雖然辛苦,但娛樂活動都一定要有。最旺的時候是唱粵曲。
我1955年加入工會的時候,那時候工會一路來都有五六百人。會長是梁培,最出色的,是工聯理事長。他很偉大,搞工運,做很多事。
我參加工會時還有一些國民黨的力量,我記得在10月1日晚上要到工會睡覺,因為怕有人來搗亂,所以要到工會做守衛。不過那時候都不算很緊張,沒有人打架什麼的了,早點是有的。後來到了“一二.三事件”之後,國民黨旗子都不給扯了。
參加工會要交會費,但是很少,每月一兩元。多收也不行的。我們工會好在有一點自己的物業,所以有些屋會用來收租,可以養個書記,這樣就可以了嘛。工會的物業主要是由老一輩的老人家捐助給工會的,捐贈的形式是工會有個廣義堂慈善會。所以工會可以由會員捐出一些物業,還通過每年有一點積蓄去買一些物業,然後把物業租給別人去收租。這個是一方面。另一方面,就是我們提到過的行例。以上這兩方面維持工會資金的來源。會員的會費只是象徵性收費而已。
年年魯班誕
魯班誕,聚餐,年年都有。一時有一時的情況,只要環境許可,都會有娛樂,大家唱些粵曲什麼的。以前還要厲害,我是沒有看到啊,在工會前面的街上都做戲的,好厲害。魯班誕是很興旺的,會員會回來聚餐,不過就沒有現在那麼高級在酒樓,通常的聚餐都會在魯班廟里面,要自己做飯吃,吃都要分兩次,頭圍跟尾圍,十分熱鬧。現在則會在酒樓舉辦,就比較舒服。
我們為什麼會把上架行會館叫“廟”呢?因為我們會館供奉我們的祖師魯班。當時前輩建立上架行會館時,是以供奉魯班作為主題,全行人都拜魯班。
魯班是建築行業的師傅,供奉他的人都希望祖師魯班能保佑自己平安,工作順利。
魯班廟裡每天都有人上香。魯班誕是每年農曆六月十三日。還有個尾誕,是農曆十二月二十日,但這一天沒有聚餐,只會上香、拜師傅。
魯班誕,包括正誕、尾誕,我們沒有很規範的形式,只是按着一般祭祀祖先的形式,首先會上頭炷香、然後燒寶(化寶)、切燒豬。禮成後會在大門口,燒一大串的炮仗,祭祀的食品有一兩隻切燒豬、雞、水果。
我們的魯班先師
魯班師傅,我們叫魯班先師,剫木和建築的人都崇拜他,因為他發明了很多工具。我們廟外面的對聯,都有說明,“引繩削墨成材地”,即是你開地盤時一定要拉線、彈墨,一直沿用至現在,即使再先進的建築都要用到,你才能起得好一棟樓。“蹈矩循規入妙門”,按照規矩去做,成為弟子、徒弟。
圖9 上架行會館門口的對聯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“規矩”一詞,就從魯班師傅而來的。規是指圓規,矩是指曲尺(三角尺),魯班之前都有造木、建造的行業,但沒有形成制度式的東西,例如要畫一個四方形,怎樣才能夠正呢?怎樣使四隻角都是90°?沒有啊。一個圓,怎樣能夠規矩地畫一個圓,才最準確呢?過去沒有這個數據。通過魯班的發明,就有了矩尺,90°角。
從資料介紹,魯班見到太太做衫時所剪的紙樣,一有空他就會拿不同形狀的紙不停地折,一張紙對折,再對折,折完把紙打開之後,會見到很多折痕,會形成四方形,因為四方形的四隻角一定是全部對等的,他認為這就是規矩。這就是他的數據了。
當他要做一張凳子的時候,他會靠視覺去覺得它是四方,但當他發明了角尺之後,把角尺對準去畫,就一定是標準的四方角了。一張凳子很小,但當建築一間屋的時候,怎樣能形成標準的角,就是通過了矩尺的發明,來制定了這個規矩。
圓規亦是如此。魯班見到媽媽造鍋蓋的時候,以前的鍋需要有蓋的,他就想為何媽媽可以把鍋蓋蓋得這麼密呢?他自己反轉了鍋,放在席上,照樣畫葫蘆,因為以前都是用織席來做鍋蓋;魯班的媽媽卻對他說:“傻仔!不用這樣,你看我啦。”於是就拉條繩,度一度鍋有多長,然後將繩對折,取個中位,放在席上,固定中間位,圈一圈,即時就畫出圈來,沿着線剪下圈來,試試蓋在鍋蓋上,剛剛好遮蓋得密又密。
他通過這個實踐,自己悟出了這個道理,是不是有個標準可以做到呢?用圓規的辦法,“一個點,一個臂,畫一畫”,製造出了圓規。
這就是中式的講法,外國又有外國的講法啦。我們從魯班來講,就是根據這樣的說法,發明了矩尺和圓規。有了這些標準化的東西,很多東西就能標準地製造出來,做出來的東西就規整。這個發明對當時的建造來講發揮了很好作用。
圖10 過去上架行致送本澳廟宇的牌匾之一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魯班廟
澳門有兩間魯班廟,其中一間在雀仔園,那間較小。其實包括泥水和造船,供奉魯班的就不止兩間。
澳門爐石堂這間魯班廟是道光二十年時建的,1840年。據現在的資料,1840年(道光二十年)開始有魯班廟這個記錄其實都遲了,因為從我們的碑石記錄看,道光二十年是魯班廟重建,在此之前已經有人造廟供奉魯班了,由於火災燒了之後又重建,所以立碑記錄是重建記錄。由於之前魯班廟沒有準確的年份,於是一般都是講1840年已經開始有廟。
要講創建魯班廟,也都是我們木行的人,他們是來自廣東三邑、四邑3這些地方。由於澳門有工程需要,他們都匯聚在澳門,當彙集成一群人的時候,就很自然為了希望能保障自己的工作順利,團結起來,形成了一個供奉魯班的廟會。實際上慢慢就形成了澳門較早的行會,同時期的還有鮮魚行,大家的行會各自都有供奉的對象,他們不是供奉魯班,在三街會館那裡。這個行業主要是從商,而我們上架行會館主要是從工,不過我們也有商的成份。
以性質來區分,以當時社會的說法,以“商”為三街會館、以“工”就是我們的上架行會館。這些是後人的講法。
廣義堂
初初沒有工會,廣義堂就是我們最早的名稱,也是一個會來的,廣義堂木工藝慈善會,是上架行工會的前身。和平後,就有了上架行工會。會址仍然是在爐石塘。當時還有好多會,由於有很多地方來的人,這堆人會組織一個這個會,那堆人會組織一個那個會,所以有“同志會”啊等等其他的會,在我們工會的歷史介紹也有提及。廣義堂呢,歷史最長,一路沿用至到今天都保留着。由於木藝工會的成立,廣義堂的運作也就包含在里面了,等於是一套人馬兩塊牌子了。
在工會做事
我起初在工會是擔任康樂部工作,舉辦康樂活動,如打波、踢足球。最快樂都是打乒乓波和踢足球,而且又可以運動一下。我曾經也做過理事長(曾經用過主席制)、理監事,是由在回力工作那時候開始,一年一屆,大約做過三屆。
當時工會還會給工友福利,如以團購的方式在春節前辦年貨——臘味、米和油;通過團購為工友服務,小賣部都有,毛巾也能賣。後來就變成常設。
圖12 慶“五一”抽獎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工會辦學
早年工會還有辦學。我參加工會的時候工會就在辦學。那時我沒有擔任職位,但是有參加活動。辦學的經費,都收一點學費的,工會再貼一點,一半一半這樣吧。辦學的地址就在我們工會裡,很小,讀書很擠逼,幾個老師在同一間小房,沒有辦法。那時候讀書較困難,沒有學校,只有自己工友為子弟辦學嘍。後來才發展有勞校。
辦學辦了有五年這樣。工會辦學的時間有兩屆,有五年以上。後來勞校組織起來才不辦了。
勞工子弟學校組織初期,因為課室不夠,還曾借用我們學校的一部分地方。應該有記載的,大約1953年勞校組成,最初期的時候由於幾間學校匯集在一起,地方不夠,於是我們的學校有一段時間就作了勞校分教處。
圖14 開學禮集會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國慶搭牌樓
我們搭牌樓的工作做了十多年,但不確定由甚麼時候開始。當慶祝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的時候,若要起一個牌樓,最少提前一個月,即九月初就需要開始動工。
通常十月份是很少會有颱風的季節,但我記得最緊張的一次,有一年近十月份,即國慶前兩三天,突然打颱風,一大片司打口的牌樓都吹倒了。幸好當時何賢先生在澳門十分活躍,什麼事情他也有份兒去做,當牌樓倒了的時候,他立刻召集我們開會,而且還請我們吃飯;開會的決定是要我們開夜工,重新搭建牌樓,10月1日一定要起好。因此大家都很努力、辛苦地做到天光,連續做了兩個晚上。
主要修建的牌樓有:司打口、中旅、國際、天安門(噴水池)、新馬路至現在的大西洋銀行對面、荷蘭園。平安那裡是天安門。
天安門是年年都搭。天安門(噴水池)那個牌樓是主體,是最漂亮的一個,而其他牌樓會按着當年的宣傳內容,製作不同設計的牌樓。
圖15、16 第五屆國慶日大典牌樓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起一個牌樓,需要和不同行會的人合作,而我們木工搭棚很重要,要先做;然後需要電工拉線,用作電燈之用,最後髹漆,即以美術的人製作。而我們搭棚的在室內外都需要用釘,在室內,我們會把牌樓分成一幅幅之後,交給美術的人去畫,畫好後,釘好再掛回去,所以木工有不少功夫。而美術只是畫,因為我們有兩層功夫要做,室內把牌樓分割開,給美術的人畫,然後我們再釘。
負責美術的叫陸昌,他吩咐了好多美術的工友去做,而我們工會也會叫一些工友先釘好。一般工期需要一個月。五處牌樓都是我們負責搭。
建牌樓的工作從50年代開始,延續了20多年,應該是70年代,大概到1972年後停止。
搭牌樓也搬過好多次,初時在鏡湖最多,鏡湖那時還沒有起樓宇,有一個大祠堂,裡面很大的,好似一間廟這樣。在太平也做過,在香林新村那裡也做過,利為旅也做過,鏡湖做得最久,而且那裡有好多地方,很大的。
澳門那時每年國慶時,由全澳各界別共同組織一個國慶籌委會,首先通過各界捐一些錢,作為今年的經費,這些經費主要是用作建牌樓,開支方面包括當天慶祝會或其他活動。活動主要是由中華總商會主持,其中何賢先生也出錢出力。
每一個牌樓,還需要有人守衛,怕人去破壞呀。但是實際上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,他們對方是虛張聲勢嘛。不過還是要派人看守,各工會輪流排人,日夜看守。
到10月10號是雙十節了,也搭牌樓,是在“一二.三事件”之前。他們搞的活動是很小型的。
搭牌樓最興旺的時候,是“一二.三”以後,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間。那段時間搭的牌樓是會動的。很生動的。那時每年搭的牌樓,除了天安門之外,國內若果有什麼新的建設,新東西啊,就會表現在其他幾個牌樓,例如萬噸水壓機,這個水壓機就會動的。
澳葡政府會管我們搭牌樓的事情,需要申請的。當時電燈公司最慘,沒有電,自己發電的。因為政府沒有電的供應,所以那時要通過大會,去各方面籌組一些發電機,每一座牌樓需要擺放一個發電機,所以要有電燈工人,還要有機械工人幫手,整個過程都需要一些人日夜輪值去看守,直到牌樓建好至活動完結。
10月1日以前搭好後,可以擺三天。三天之後就要拆了。拆的時候就很快了,為什麼要那麼快拆?那個時候有三個國慶,一個是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節,一個是10月5日葡國國慶,10月10日雙十節是中華民國國慶,所以當時我們整個國慶慶典不會超過10月5日的,會在這之前拆牌樓。
10月5日,澳門葡國政府很少有什麼慶祝活動的,我們拆掉牌樓就是了。我們拆了,他們不就跟着搭雙十節(10月10日)的牌樓,地點是在他們申請的地方,噴水池那裡沒有,是在新馬路中間那段。他們起的牌樓很窄的,相比我們的牌樓連十分之一都沒有,只是求其有個牌樓,是雙十節這樣。
那時我們國家強大了,兵強馬壯啦,而國民黨就比較衰落了。
搭牌樓是很多人參與的。各個界別有好多人參與,如搭棚、電工、木工、美術設計、油漆工(較少人)、機械、搬運,而且還有中華總商會的組織人員。至少有八個界別的人了。
一般搭個牌樓都要三四萬元一個,又加上人工費用或其他方面,總共四五個牌樓,肯定要花上十多萬。
義工也都不少,但他們也都要生活,所以也會支付一點點生活費,因此總的來看,會動員到兩三百人的。從籌組、製作、看守、活動結束後牌樓要拆,搬運離開,是需要動員很多人的。
其實澳門葡國政府也算是支持我們的牌樓項目,這是因為澳門人愛國愛澳、團結的精神,再加上何賢當時是我們的華人代表,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葡國政府也不得不支持。
葡英政府比較
搭牌樓,在香港是不能實行的,原因是英國政府不支持。港英政府強勢一些,或者另一說法是澳門政府比較弱勢。我們澳門“一二.三”抗暴鬥爭的時候,取消他們,不准他們扯國民黨的旗幟,就可以辦到,但是香港就不行。
香港最慘了,“一二.三”香港抗英抗暴鬥爭,後來影響很厲害。國內沒有這麼快收回香港,那個鬥爭不了了之,那些人(參與鬥爭的)就很慘了。我認識有些人在政府裡做政府工,就不給他們做了,連宿舍也不允許他們住,要即刻搬走。很多人都沒有辦法,失去了工作。沒有辦法,鬥爭不能一路持續下去。
澳門就不同。澳門的“西洋鬼”4不像香港政府那樣。澳門的“一二.三”鬥爭最後是取得勝利的。
圖19 上架木藝工友就“一二.三事件”組團聲援學生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澳門的房屋建築
澳門的房屋建築經歷的階段,最早的是磚屋!也有木屋。60年代前,全澳是建一兩層的磚屋,賣些“屋仔”。有條件的人會住磚屋,無條件的人會搭木屋,有些還會住在山邊、海邊。青洲是在火燒以後才搬去的。是茨林圍被燒了,而搬到去青洲。當時街頭巷尾都有搭木屋的。我記得我那條街都有不少木屋的。我自己都搭木屋啊,有點地方就搭啦。望廈那時候有很多地方的,這間屋子圍得出來一點,不就搭建木屋嘍。沒有人理,就不像在路環那邊,強逼你要拆要搬。他不是這樣。
後來慢慢地那些街頭巷尾的木屋就解決了,政府以廉租屋來安置居民。你要叫人走,一定要給地方安置他們。木屋現在已經沒有了,好像早十幾二十年前就沒有了。後來就是石屎屋了,我記得最初時起金來大廈是石屎屋,距現在有40年以上了。當時要求分層,有五六層。金來大廈就在南灣,新麗華酒店對面。現在全是金行那裡。40年都不止了,“一二.三”之前的了。分層建築的引進應該都是建築商。叫什麼名字已經記不得了。
我有參與興建的大廈有筷子基宏安、北泰,當時最大型的建築是回力球場。做工的就多了。還有那個羅盤山,現在已經拆了,主教山下來那間教會,我在那裡住了十幾年啊,起房也起了一年多。教會裡全部都是修女,拴着門的,吃飯都是從窗口送進去的。那個教會很大,意大利的。當時主要在那裡做木工。
教會在澳門是有相當大的影響力的,所以批了很多地方來發展教會的事業,澳門很多很主要、很漂亮的地方,特別是山頂的位置,都是他們的教堂。最早起的高層樓是灣景樓。灣景那時候還算是可以的,就在舊法院隔壁,現在的新八佰伴外面那座建築就是。是15層,那就是最早的高層。大約是1966年這樣吧,很早了,當時很少的啊。
圖21 何華全(中)與老朋友合影,澳門上架木藝工會提供。
本文選自《澳門上架木藝工會口述歷史》,部分圖片和注釋為澳門記憶編輯部新增,標題與段落並經調整。
注釋:
1. 1941年12月,日本佔領香港,到1945年8月日本投降,總共三年零八個月的時間,港澳人習慣稱之為“風潮時期”。
2. 指1945年日本投降之後。
3. 據蔡文輝講,三邑,指南、香、順,即南海、番禺、順德。四且是開、恩、新、新,即開平、恩平、新會、新寧(台山)。現在有五邑的說法,指新會、台山、開平、恩平、鶴山。
4. 指澳葡政府。
更新日期:2020/09/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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